（15）我舍不得

苏墨蓝的问题抛出去的瞬间，我脑袋深处嗡的一下炸开。这是我一直想了解的问题。没错，苏爷其实一直知道我的想法，到了现在是她替我问出了一直想问的事情。我转过头去看苏墨蓝，她也在看着我，那清澈的眼神里充满着揶揄。

不可思议的是楼书记居然也用奇怪的眼神在看着我，半晌他露出无奈的笑容开口：“自林洛董事长出现那一天开始，我就知道卫小北你应该非常关心这个问题吧，林雪是谁？林书舞是谁？她究竟想做什么？”下一刻，笑容从他的脸上消失：“其实在这件事发生之前，林雪来找过我，她说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愿意做好准备去了解那些事情，那么她也愿意告诉你。”

听到这些我全身僵硬起来，费尽力气才开口：“她在哪？要告诉我什么？”

楼书记长吁一口气，往我面前挪了一点点：“明天便是就业季开始的第一天了。你们顾问部的模拟招聘会也会如期展开，但很可惜，林雪依旧不会出现在招聘会上。”

我瞪大了眼睛，心瞬间沉了下去。如果真是这样，那唯一能和林雪交流的机会也不复存在了。于是我赶紧抢着开口：“那我……”

不等我问完，楼书记挥手打断我继续说下去：“你不要着急，林雪虽然明天不会出现在招聘会上，不过她应该会跟着林氏集团待在活动中心专设的来客区，可是这一点我也不能完全保证。”

虽然答案模棱两可，但是有这些就够了。我相信以林雪的性格他一定会过来的，毕竟她是那样放心不下自己的部门，所以我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，既然她说愿意告诉我，那么我也会做好所有的准备去倾听。

对一切都下定决心以后，我郑重的对楼书记鞠了一躬：“谢谢书记！”起身以后我继续开口：“虽然有些话不该说，但我必须要告诉您，策略组的事情我无法接受，我想大概顾问部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接受吧。不过我心知肚明，凭我这点微薄的力量什么都做不到，也不打算改变学生会什么，所以我要改变的只是他们的想法而已。”

转身的时候我没有去留意身后楼书记的脸色，但在离开党政办公室的时候情不自禁有些感叹：还记得一开始我和她的相遇是因为一次滑稽的会议，一个滑稽的承诺。到了此时此刻，却到了要为一切去买单的时候了。学生会也好，策略组也好，顾问部也好都已经够了。

乘着主楼电梯下沉的时候，身后的苏墨蓝居然很罕见的一直垂着脑袋一言不发，直到走出电梯离开主楼的时候，我寻思应该向刚刚一直在帮衬我的苏墨蓝道一声感谢，便转过身子去看她——清晨的太阳下，她正隔着一层薄薄的阳光努力的笑出来。

我不懂她为什么那么努力的保持笑容，不过大概又是什么恶作剧吧，便打趣揶揄道:“苏爷您老咧个大嘴巴笑啥呢？大门牙都露出来了。”

她依旧嘿嘿的笑着：“我舍不得嘛……”

这一句话实在太过于莫名其妙了，我摇头无语道：“苏爷好端端的，您这又是抽什么疯呢。”

太阳钻入云层，一片阴影搁置在苏墨蓝的笑脸上：“我舍不得啊……”

实在无法理解对方这些语无伦次的表达，我情不自禁的皱起眉头，有些不耐烦的再次问道：“你到底怎么了啊？”

可下一瞬间，女孩眼中居然开始漱漱的落泪，能看出来她在强忍着不让泪珠落下，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止住：“我舍不得，我舍不得，我舍不得……”

我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她，饶是在那天喝醉酒苏爷都不曾在我面前如此示弱，这一次她明明是清醒的，明明上一刻还在和学校高层做对抗。明明是一个如此坚强，无法攻破的女孩，为什么此时她居然会哭的如同一个泪人，完全不顾身边投来奇异的目光。

我被她这一举动所震慑，看着慌乱抹去眼泪的她，我控制不住的往她身边靠去，可却被她伸手示意阻止了。

我只能停在原地，支吾的念到：“苏爷……”

她大概是终于明白那些泪水无法遏制，只好垂下脑袋不让我看见，但好歹能把话说清楚了：“小北，我知道自己变了很多……也知道很多事情都没法再变回三年之前……也大概能接受我和你已经不可避免的势成水火。”眼泪继续从已经看不到的脸上滴滴掉落：“可我舍不得……那些日子我都舍不得……所以我才想着我不能这样啊……我必须变成另外一副样子才行……”

这些断断续续的话语像是一只无形的手，将我的心脏猛然攥紧，但到了这个时候，有些伤痛我却真的已经无法感同身受了。在这之前，我在苏爷面前已经示弱多少次了呢？还记得一年以前，我为自己找了个无数个合理的借口只想要去洛平大学见她一次，可她却告诉我自己不在学校。很难有人会理解当时我在思索什么——矫情些说，大概这一辈子两人都只能这样了。

而我向来讨厌这些矫情的措辞，只不过如果硬要找一个比喻的话。那只能说两人都是以为那些过去造成的伤口早就痊愈了，可有一天当旧伤疤破损的时候终于发现好的原来只是表皮，而内部的血管和肌肉早就腐烂了，所以我们都被自己的以为所欺骗。直至现在看着哭泣不止的苏墨蓝，我只能保持着两人适当的距离，什么都不允许去做。

苏墨蓝想必也很清楚我和她之间此刻的隔阂，低头默默的再倒退几步：“我其实一直不甘心输给林雪，我一直觉得小北一定和我一样没有放下，因为你说过啊，你不会变。”她吃吃的笑了几声：“但是，等闲变却故人心，却道故人心易变。是我自己出手毁掉了一切，怨不得别人……”

我看着她一点点朝着后方退步，所有的记忆也随之也一点点涌上，好的坏的。自大一那次争吵以后，我和苏爷一直都没能就过去的事情做过一个正式的交流。但也许至此，一切都可以画个很好的句号了。

苏墨蓝终于转身背向我：“其实这一刻你和我都在等不是吗，到了现在我能看出来你终于已经下定了该有的决心，我的任务也算终于全部完成了，接下来要准备一下回校了。”

反应过来的时候，我和她之间距离已经不知道何时拉的很大了，也许以前也是这样的吧，两个人浑然不知晓的一点点拉开距离，却还以为是和过去一个样子。竭力的摆出笑容，给予牵手，施舍拥抱。到头来不过剩下了一种习惯的使然。苏墨蓝比我更明白彼此之间缺少的是什么东西，相差的又在哪里。只是所有的美好都褪色以后，唯有舍不得还能再说出口了。

这么想着，我点点头朝着相反方向转过了身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