（7）背叛

海城第一人民医院果然不是浪得虚名的，如果布布姐是被送到学校附近那个小医院的话，肯定就是在几个小房间里摆张病床，住院环境恶劣，卫生条件堪忧，更别想有特别让看护人休息的床位了。但这全海城最好的医院就不同了，不仅有专门让照顾人休息的床位，十点前还有可以购买夜宵的地方，空调暖气什么的更加是一应俱全，我简直都有些佩服这家医院的领导人了，人性化服务做得相当到位。

由于晚上和邱莎他们忙着宣传，没吃上几口晚饭，便趁着给布布姐倒水的功夫，我在医院的自助就餐点偷摸吃了几个茶叶蛋，末了顺便捎带了两个打算回去给布布姐尝尝，却在回病房的路上看到了一个很是熟悉的身影，趁着那人没发现，我狐疑的靠近过去。因为没戴眼镜，等到彼此只有约莫十米不到的距离，我才看清这个在布布姐病房前来回踱步的人，竟然是学校的楼书记，布布姐的父亲。

我怯生生的上前，压着声音问：“楼书记，您来看布布姐吗？怎么不进去？”

虽说我为了不吓到对方而可以小声说话，楼书记还是宛如受了刺激一般，全身打了个惊颤，回过头来露出满脸的诧异。半晌才恢复正常，却依旧有些心虚般问：“你是卫小北同学吧，来照顾布布的吗？”

我呆然的点点头，心里却在思考为什么这个楼书记好像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，想了半天没考虑到合理的解释，只能客套的开口：“楼书记肯定很担心布布姐吧，她应该还没睡，进去看看吧。”

楼书记却很奇怪的犹豫了，而且眼神飘忽似乎在权衡着什么，半天没说话，直到我再一次出声提醒，他才从沉思里反应过来，点点头说：“好，我正担心着呢。”

说实话我真没看出什么担心，或者说在担心之上看到了别的东西，好比是电影里的某个桥段，受害者知晓什么重大秘密后死里逃生，在医院接受治疗，罪犯自知一旦受害者救活便会暴露，于是计划着什么时候偷偷摸摸取其性命。脑子里一瞬间过了这么多信息，我都被自己吓到，赶紧摇了摇脑袋，领着楼书记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。

布布姐果然还没睡，看到我走进来的便露出笑脸打算开口说什么，但下一瞬间笑容便冷在眼底，因为看到了她的父亲跟在我身后。

“你来干什么？不，我应该问是你还想干什么才对。”虽然我已经见识过布布姐对她生父的态度，但这一次实在太过于冷漠，甚至透露出了敌意。

“布布，我知道这件事对你不公平，但我真的是没有办法，这是校方历来的规矩。”男人满脸无奈，一边还把眼神向我这里瞟，似乎是觉得在我这个外人面前，父女吵架实在丢脸。

然而布布姐却毫不在意这些，不屑的鄙视道：“你真是会为自己找好的借口，当年离开我妈也是说的这些借口吧，楼大书记。”

这些充满讽刺意味的话把楼书记堵的面红耳赤，特别是还当我这个外人的面，被女儿肆意呼来喝去，不过最后他还是压住了怒气，竭力平静道：“布布，我知道你恨我，可有些事情真的不同你所想的那样······”

话没说完，布布姐便不耐烦的挥手打断，“够了，我不想和你讨论这些事情，到了现在我也明白自己的立场了，你走吧。”

楼书记再一次噎住了，想要张嘴说点什么，布布姐却扭过头不乐意听下去。男人无奈只得摇摇头往病房外退去，毕竟是学校书记，为了表示礼貌，我也跟着他暂时退了出去。

“今天布布姐情绪不稳定，楼书记要不明天再来吧，或者等医院观察结束，在学校里找她。”站在门口能看得出楼书记满面愁容，还是忍不住安慰了一下他。

楼书记摇摇头：“不，是我的问题，到了现在居然连关心的话都说不出口了，也是做父亲的悲哀了。布布她什么错都没有，只是······”说到这里，男人摆摆手话锋一转：“不说了，你好好陪陪布布，我就先走了。”

目送楼书记离开后，我重新走进病房内，布布姐已经关上床头的灯躺下，我微微叹口气，还是选择不去多过问，把旁边的另一张床位铺了铺，顺带着轻轻关上其他几盏灯，和衣躺倒。

少了电脑游戏的陪伴，手机也没来得及充电，只能选择睡觉，刚刚闭上眼睛，却传来了布布姐低沉的声音：“小北，你什么也不问吗？”

虽然其实很好奇，但我依旧闭着眼睛装作很淡定的回答：“布布姐想说就会告诉我，不想说我即使知道了又如何呢？”

强烈的叹气声在那边床上响起来，布布姐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口：“原本已经定下来我公费出国的名额被顶掉了。”

我一个挺身从床上坐起来，诧异道：“你说什么！”我的震惊是有道理的，布布姐要出国是定了很久的事情了，虽说我了解不多，但多多少少也知道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，加上她父亲又是党委书记，肯定会暗中起到很大的助力作用，怎么可能说被顶掉就顶掉。

布布姐干涩的苦笑几声：“更可笑的是，顶掉我名额的人竟然是南惠。”

这句话比刚刚那句更加爆炸，我几乎是张大嘴巴听完的，我明明记得当初布布姐和南惠同时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，那个场景有多么和谐愉悦。迟疑了半天，我怀揣着震惊开口：“为什么？南惠不是已经有工作了吗？”

布布姐呵呵的笑出声：“我不知道，大概是觉得出国留学更加体面吧，但是，为什么偏偏选择顶掉我？”半晌，声音化作凄然，甚至带了哭腔：“你知道吗？我根本想不到一手主持打掉我名额的人，竟然是那个男人。”

这个问题也是我很想问的，南惠为什么会单单选择顶掉布布姐的名额，为什么楼书记举动反常。无数的疑惑在我脑海中盘旋起来，无法联系到一起。

“小北，我现在该怎么办？我该怎么办？我妈还一直等着我喜讯，我怎么面对她。”布布姐声音颤抖，已经是彻底在抽泣，可此刻的我却什么都无法做到，甚至连出声安慰都没有词语。